天朗气清时节，与挚友踏青郊野，转过几道覆着青苔的石阶，忽见三两株老梅斜倚山石。虬枝或如青铜剑般直指苍穹，或似游龙盘踞于岩隙。枝头疏影横斜，不似春桃夏荷那般鲜艳，却有一种凛然清气。同行者皆驻足凝望，任山风将襟袖吹得猎猎作响。

粉白相间的花瓣上沾着晨露，恍若点点星子坠入凡尘。有蜜蜂掠过花瓣，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。这让我想起去年隆冬偶遇此处的场景：积雪压得枝条欲断裂，冰棱倒悬如剑，却仍有几朵寒梅倔强地绽放。当时有人伸手欲折，却被老支书拦住：“这花在雪里站得住，靠的是骨子里的硬气，折下来可就失了魂。”

枝头新开的梅花总含着三分矜持。既不像牡丹非得占尽满园春色，也不似芍药总要开到荼蘼才罢休。它们懂得在料峭春寒中让出舞台，待山桃吐蕊时，自己早已化作护花的春泥。诗人林逋笔下“暗香浮动月黄昏”的意境，大约就藏在这份进退有度的分寸里。记得去年组织生活会，驻村书记述职时说：“帮老乡卖山货不能光想着立竿见影，得像梅树在土层扎根，把工作做到深处。”

微风掠过梅林，细碎花瓣落在青石板上。老支书弯腰拾起一片，对着阳光细看那近乎透明的脉络。“你们看这花，越是冰霜侵骨，香气反倒越清冽。”几只山雀掠过梅梢，惊落几片花瓣。友人们纷纷举起手机拍摄，却都默契地与梅树保持着距离。这让我想起王安石“凌寒独自开”的咏叹。真正的美从来不需要围栏，就像清风明月无需门票。去年参观廉政教育基地，看到某落马官员的忏悔书里写着：“第一次收钱时就像折了枝不该折的花，从此再闻不到梅香。”

暮色渐浓时，梅影在石壁上拖得老长。归途中经过村委廉政宣传栏，“不要人夸颜色好，只留清气满乾坤”的警句在夕阳下泛着金晖。这倒与眼前的景致融为一体——那些在风雪中守住根本的梅树，那些在诱惑前站稳脚跟的干部，不都在用年轮镌刻着对初心的坚守？山风裹着暗香掠过衣襟，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梅香染了衣袖，还是清风本自带着澄澈。

转过山坳时回望，暮色中的梅树已化作几笔水墨。但我知道，当来年飞雪再临，这些嶙峋的枝条定会捧出新蕊。就像那些为乡村振兴一线耕耘的驻村干部，那些在监督执纪前线熬红眼的党员先锋，他们的故事不只写在绚丽的春天里，还镌刻在时代的年轮中。这大概便是“俏也不争春”的真谛，真正的芬芳，从来不必喧哗。（白文豪 杜俊娜，河南省登封市纪委监委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