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江源之通天河风光。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

“大江来从万山中”，长江从唐古拉山磅礴而下，一路东流入海，浩浩不息，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书写着无穷的荣光，演绎着不朽的传奇。在漫长的时光里，万里长江的使命是流淌、冲刷、浇灌，也是孕育、繁衍、滋养，其流经之地衍生出了看得见看不见的风景。在寻找长江之源的途中，我在通天河畔邂逅名为称多的小城，那是一种无限欢喜的遇见。

称多位于青藏高原的东部，几千年通天河文化的积淀，让它赢得了“歌舞之乡”的美誉。小城沐浴着充沛的阳光，安详而坦然。所望之处，天空是纯净的蓝色，高渺而旷远，朵朵白云悠然地飘过。远处，起伏的山地与草地结合得天然无缝，成群的牛羊如珍珠般洒落在草原上。草、树和远山层层叠叠全横在眼前，层次和色彩都是极致，让人陶醉在别样的立体画中。

通天河是长江源头干流河段，相传为天河的下游，水波浩荡。据《青海图说》记载：“长江，古名丽水，一名神川，一名初午牛，其上流蒙名木鲁乌苏，番名州曲，或译曰直曲、周曲，普通曰通天河。”在通天河畔，万物有灵且美，生命的本性无处不在。称多的歌舞则是盛开于这片隐秘、古老却又充满了诗性土地上的最美的花朵，它以灵动的舞姿、传神的造型、深厚的内涵蜚声中外，名扬天下。

称多人，热情、豪爽、大方，他们会用原生态的歌舞来迎接你，有一种“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”的韵味。在这里，人人都是歌唱家和舞蹈家，艺术的细胞已经渗透到每一个称多人的身体，他们用歌舞谱写着生活，传递着快乐。我似乎走进了一个魅力无穷的世界，尘世的喧嚣荡然无存。

当天晚上，朋友带着我参加了别开生面的迎宾舞会。悠扬的琴声表达了称多人对草原、对生活的热爱，篝火映红了半个天空，载歌载舞的年轻人跳起了欢快的舞蹈。大家手拉手，围着熊熊的篝火，随着音乐节奏，不时变换着队形，边歌边舞，热情洋溢，把欢快和歌声留在了夜空。

在这片土地，我几乎随时随地都能欣赏到精妙绝伦的歌舞，动作时缓时急、潇洒粗犷。锅庄舞又名白龙卓舞，其意境阔远，仿佛祥云弥漫天宇，沉稳缓和，令人肃然起敬，也因此成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称多伊舞，无拘无束，洒脱奔放，节奏错落有致，静动相谐，快如骏马驰骋，慢若细流缓缓。我所听见的一曲一调，所看见的一招一式，都带着生命自由伸展的气息，散发着灵魂浓郁的芬芳。

途中，遇见了一位老人用藏语唱着歌，那旋律无比动人，我听不懂歌词，但可以猜想那是一首古老的情歌。大象无形，大音希声。在称多，原生态的歌舞，从来就不是一种点缀，而是生活的一部分，它与大山长河、土地森林、晴空白云、温馨的风和无拘束的牛羊为伍，生长得粗壮、朴拙而又健康。能歌善舞的基因，流淌在称多人的血液里。

这里的歌舞常常会“从天而降”。一场完全没有经过事先筹划的歌舞，会突然出现在你眼前，深深地打动你，先是让你目瞪口呆，继而让你陷入快乐的海洋之中，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们摇摆。

一天晚上，我漫步于灯火辉煌、到处浮动着古老文化幽香的街道上，看到了一群又一群载歌载舞、边跳边唱的人。他们幕天席地、无拘无束地跳着锅庄舞，旋转的肢体像狂风摇撼的树林，像大海卷起的涛谷浪峰，展现着自然之美、生命之美，没有任何的修饰打扮，一切朴素得像泥土。

惊叹之余，我很奇怪为何在这片地方会喷涌出这么丰沛的感情，会滋生出这样绚丽的精神之花？原来，歌舞是称多人古老的习俗，是生命意识和生存意识的展现，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生命密码，更是原始生命力的张扬和喷涌，哪怕是筚路蓝缕，依然不改初衷。

千百年来，称多人就是这样一代代欢欢乐乐地将生命延续下来，也许正是因为有了歌舞，这片土地才有了不死的灵魂和不熄的生命火焰。那迷人的歌声、动人的旋律，给钢铁般冷峻的群山万壑带来了温暖的情感，它使沉郁的脉管有了激情的奔涌，使枯涩的心灵有了甘泉的滋润。那歌舞又如一杯香醇美酿，浓烈得令人陶醉，给人以生活的希望、奋斗的勇气和前进的力量。

因地理、交通等方面原因，称多一度发展受限，曾是贫困县。为了摘掉“贫困帽”，当地政府依靠长江之源等生态优势，进行了“生态扶贫”“绿色扶贫”，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高原脱贫新路子。每年，称多都会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草原盛会，吸引着八方游人。我有幸置身其间，鼓声震天，琴声悠扬，骏马奔腾，一股神奇的力量，像漩涡似的把我的身心紧紧地吸住。无数的人在此相会，或载歌载舞，或款款而行，一张张笑脸上写满了幸福与满足。

日月如川，湍湍而去，激起的漩涡和浪花浪漪重叠，生了又灭，灭了又生，可是称多歌舞这朵鲜葩却永远开放在通天河畔。岁月的冰霜，历史的风雨，并没有使它凋零、枯萎，它依然刚健俊倩、风采绚丽、风姿绰约，它是灵魂的淬火、生命的洗礼、精神的涅槃，它使高原大地有了灵魂，使长江之源有了知音。

历史是一个延续不尽的过程，或许这片土地有过贫瘠的岁月，但从来不乏美好的人性和丰富的感情。称多，这个魅力无穷、散发光芒的“歌舞之乡”，背影太长、故事太多……（吕峰）